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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洁】蓄谋已久

- 我流哨向,非常我流

- 轻微流血表现注意

- 私设有,大量个人解读有

- OOC与渣文笔预警


01.

“欢迎来到Blue Lock,”全息投影里,瘦长男人的唇形一张一合,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这里是即将引发变革的、日本境内第二座圣所。”


洁世一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这番演讲带来的冲击,也记得一些同行人愤怒的反驳,他们大多已经在圣所——在Blue Lock计划被最终证明有效之前,受东京塔直接管辖的那座圣所仍是日本官方唯一承认的圣所——受训过一段时间,剩下的和洁世一一样才刚刚有了觉醒的苗头,对哨兵和向导与众不同的世界无甚理解。

换作一年之前,洁世一可能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留到Blue Lock的第二阶段选拔。他17岁以前的人生都平平无奇到令人发指,唯一展露的天赋也许是足球,但也已然被止步县大会选拔证明天赋有限。同样的,他遭遇过的最大的挫折与无措,也不过只是输掉比赛后的懊丧与悔恨。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觉醒成哨兵或者向导——他的家族谱系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崭露过相关的趋势——更没想过他觉醒的时日竟然会恰好撞上一个疯子搞实验,由此成为了Blue Lock计划的小白鼠。

脱离现实和罔顾生死是绘心甚八受到的最大攻讦,不过近一年的训练下来,洁世一倒也没觉得有多危险,但不可否认的是,Blue Lock的艰苦条件对一些五感过分敏锐的哨兵而言的确有些难熬。

他们私下里,都管这里叫「监狱」。


但偏偏有人不走寻常路,千里迢迢也要来监狱里体验生活,并且每一天、每一天,都执着地想给自己找麻烦。

隶属柏林塔的米歇尔·凯撒,新世代里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十一人之一,罕见的不用向导也依然精神稳定的强大哨兵——虽然洁世一严重怀疑“精神稳定的”这个定语的可靠性。

或许你可以亲自试一试,世一,凯撒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对他说,我的精神图景永远为你开放。

这种邀请对一个尚未结合、且不在任务状态的向导而言几乎算性骚扰,于是三个月前的洁世一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并果断把他的通讯号与在籍编码一同拉入了黑名单。

A级向导洁世一在用他的实际行动宣告,宣告他拒绝在今后的训练、实习,乃至实战任务中与S级哨兵米歇尔·凯撒有任何意义上的合作。


02.

“睡不着?”

千切豹马压低了声音问。

他在监狱里的外号是“大小姐”,但非常人不可貌相地觉醒成了一名哨兵,这也是洁世一头一次感受到Blue Lock对哨兵的“摧残”可以达到怎样一种地步——千切豹马十个晚上里有八个会抱怨被褥有多扎人,剩下两个在抱怨白噪音太吵。

在这位罕见的受不了白噪音的红发哨兵发狂之前,洁世一无师自通地给他搭了个升级版精神屏障,从此成为大小姐夜晚必备的人形安眠药——谢天谢地那会儿他俩睡一个大通铺,否则绘心甚八可不见得会同意换寝。

由此可见,洁世一其实是个心地善良并且非常好说话的向导,像是许多优秀向导都具备的典型品质。

只可惜米歇尔·凯撒来得有点晚。在Blue Lock的塑造下,洁世一似乎开始从一个优秀向导逐渐奔向哨向双栖的发展方向。

很难想象先天身体素质本就差哨兵一大截的向导会说出“要什么废物哨兵,老子一个人也能打”这样的话,而那场模拟战里拒不听从指挥的哨兵也为此付出了自大的代价,据说他登出模拟器后被连扎两针向导素才缓过来,结果扭头又碰见洁世一一脸关切地为此道歉,当场把深感屈辱的哨兵气到怒发冲冠,又被扑上来的医疗机器人摁在地上打了一针安定。

向导洁世一自此一战成名。


“醒了,”洁世一小声回答,接着轻手轻脚地起床,“我去图书室待一会。”

“早点回来。”千切豹马嘟囔着,又睡了回去。

深夜的Blue Lock很安静。

尽管绘心甚八声称要打造无畏任何艰苦环境与作战条件的尖兵,但他也不得不保证监狱大楼拥有一等一的隔音条件,否则这些受训哨兵在成长到独当一面之前,估计就被繁杂的声音讯息逼疯了。

这个疯子说,他要让Blue Lock的头名,成为人类阵线上绝无仅有的战神。

“为什么人类守不住机械潮的南下?为什么我们比其他塔管辖的地区更难以推进人类的阵地?

“为什么我们的塔与圣所,号称拥有最完善的设备、最科学的制度,却连一个像模像样的尖兵都培养不出来?

“看看整个世界,那些能一点点打回曾经属于人类的领土的战区,无一不拥有一支最为精锐的顶级作战小队,而他们的核心,无一不是一名强大的哨兵或向导!

“Blue Lock要培养的是哪怕只身孤入敌阵也能将凯歌带回的强大士兵,承认吧,那些所谓科学的培养制度迂腐无能,塔把你们娇惯得太厉害了,让你们整日整夜沉浸在童话一般的美梦中,也扼杀你们的潜能,

“——而人类,需要救世主。”

“说得好听,”洁世一记得当时他身边的白发少年反应激烈,“哪个哨兵和向导不是拼着牺牲的危险在前线作战?你不就是想要黑暗哨兵吗?你是在把这里三百个人的命当儿戏!”

「黑暗哨兵」,普通人洁世一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后来他了解到这是一支哨兵的变种,通常拥有极强的个人能力和极稳定的精神状态,堪称是哨兵乃至人类顶峰的存在,但他们的出现原因不明,记录里仅有的几例,都源于失去了结合的向导。

而失去自己的向导,对哨兵来说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绝大多数的哨兵都死于链接断裂后的痛苦折磨,剩下的则饱受各种后遗症或精神疾病的困扰。

那么,传言中不需要向导的米歇尔·凯撒,会是黑暗哨兵吗?他是失去过向导又侥幸存活,还是“原因不明”中活生生的一例?

不,洁世一摇了摇头,旋即否认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个S级,而S级的哨兵远比黑暗哨兵多得多,何必往这种人脸上贴金!

再说了,有哪个失去过向导的哨兵,会这么轻浮地骚扰一个之前素未谋面的向导啊!

洁世一相当满意这番推论,连嘴角都带上了几分笑意,一把拉开了图书室的门——

“这么晚还不睡,是特地来见我的吗?”金发青年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拨弄沙盘,亲昵地喊他世一。

语调百转千回,十足十是个调戏。


有那么一瞬间,洁世一想干脆扭头甩门回去补觉,但下一秒,年轻人奇怪的自尊心就发作了。

为什么我要避开他?洁世一认真反思自己的条件反射,凭什么他在我就要走,我难道很怕他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洁世一进屋,反手关门,目不斜视地路过凯撒,径自走向陈列的书架。

“哨兵就去格斗训练室待着,”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来图书室有什么用?”

事实上,图书室并不叫图书室,官方地说,它的全称是战训指挥资料与模拟指挥室,由于前线作战的指挥官往往由向导担任,资料室的使用者很少出现哨兵。

因而这话听起来就很像是针对哨兵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歧视——尽管他们暴躁易怒的精神状态的确拖累了他们在理性决策上的能力,但洁世一本人并不完全认同。他会这么说,纯粹是因为对方是米歇尔·凯撒。

“《国际哨兵与向导人权法案》已经明令禁止此类针对哨兵的歧视了哦,世一,”凯撒笑着眯了眯眼,“在外面说这种话会很危险的。”

“那你要去举报我吗,只会哭着找家长的哨兵?”

“怎么会,”凯撒矢口否认,“我说过我是为你而来的,又怎么会用这种无聊的理由先把你踢出局呢?”

洁世一毫不掩饰地朝他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然而正是这一瞥,使他惊异地发现……凯撒面前的沙盘,阵型瞧着完全不像两军对垒,反而更像是足球场上的站位。

“世一看出来了?”凯撒瞧着心情更好了,“这是我解读战场的方式哦。”


疯了吧,这是洁世一的第一反应。

试问有哪个在枪林弹雨里拼杀过的人——就算觉醒前再怎么热爱足球——敢把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投射进一片绿茵场?

更何况,就算战场可以缩放,己方士兵和大量的机械体怎么算?22个人够他摆的吗?

仿佛看穿了向导的困惑,凯撒大笑起来。

他大方地展示手里的小旗,向后仰倒的架势不像是在仰视站立的洁世一,反而更像自上而下的施舍。他开口,用他含笑的语调向洁世一展示他的世界,他说有些人不必被当作完整的人。

“他们只是一个作战单位的一小部分,人类是这样,机械也是这样,”凯撒将那面红色的小旗遥遥指向书架间的洁世一,它锋利得有如刀刃,三角尖宛若淌血,“欢迎来到我的次元,世一。”


许是为了节约能源,图书室的灯亮度不高,凯撒的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甚明晰,但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即便只是一打眼望过去,也让洁世一几乎汗毛倒竖。

那完全不是一个预备役救世主应有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某种顶级捕食者出击前的姿态,肌肉紧绷、瞳孔放大,“它”咧嘴永远不是为了笑,而是为了把什么吞吃入腹。

这是……这是宣战!

意识到这一点的洁世一浑身战栗,前所未有的沸腾在这瞬间滚过他全身的血液,精神力的触角在他身周无声无息地生长,将他武装成必须足以匹敌的猎手。

凯撒没有动。

他仍旧举着他的旗帜、他的刀锋,却对向导外溢的精神力视而不见。他甚至没有调动精神力来预防可能的冲击,只是貌似随意地发出邀请:“要来玩一局沙盘吗?”

“来啊,”年轻的向导缓缓咧出一个笑容,他要让地位颠转,要让链条倒错,他说,“我会让你片甲不留。”


04.

米歇尔·凯撒是个天才。

纵使再不情愿,他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沙盘模拟结束时,洁世一依然沉浸于这场酣畅淋漓的拼杀——哨兵在指挥能力上展露了惊人的天赋,就好像他在这个夜晚撕破了所有遮掩的面纱,将磅礴的杀意与惊人的天堑一并赤裸地送呈。

他要让所有人知难而退,他要让凡材俯首称臣。

这种超凡脱俗的战场认知和作战方式几乎是洁世一理想的具象,而这是米歇尔·凯撒织就的崭新想象。

年轻的向导很难描述此刻的震撼,但他的精神图景在忠实地反映他的情绪波动,无数纯白的碎片自天顶剥落又重塑,纷扬得有如一场席卷而来的大雪。

雪里有新的野心在生长。


“回去睡觉吧,”凯撒和他道晚安,分别前状似不经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黑发划过他的指尖,发梢触感冰凉,“明天会有大事发生。”

洁世一拍开他的手,皱起了眉头。

哨兵像是根本不在意这种下面子的举动,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忘给向导添点堵:“你睡不着不是吗?因为有事情要发生了。”

不要浪费你的触角。最后,他的背影说。

洁世一心想,他也许知道凯撒指的是什么。

一些强大的向导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预知未来,因为他们对情绪的感知实在过分敏锐,于是人类的想法和倾向在他们面前都不加掩饰,“合理”的举动便变得不难推理。

但凯撒却看到了更远,向导半阖着眼,有些忿忿。当他还留在莫名躁动不安的晚上,哨兵已经走到了天明之时,他用他异于常人的五感“看”到了潜藏的异动,在他“眼”里一切改变都有迹可循。

上帝视角的拥有者。他延长线上的天才。

大雪停下了。

新的拼图坚固而严实地嵌入了他纯白色的天空,洁世一重新睁开眼,迈步迎向五号大楼外的天光乍破。


05.

“我的通讯器没有反应了。”凯撒停下脚步。

在他身后三步远,洁世一立即检查了自己的耳麦,没有响应。

这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今天的任务点温度尤其低,但通讯设备同时出现故障的可能性不大,这意味着要么后方的指挥中心出了问题,要么他们进入了机械体的干扰圈。

向导试探着铺开自己的精神力,凯撒揪了一小条缠在手指上玩,被洁世一恶狠狠地抢了回来。

“去楼顶。”他示意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栋三层小楼。

凯撒指指另一边的便利店:“我更想先解决这边。”

“闭嘴执行命令,哨兵,”洁世一从后腰抽出枪上膛,“否则就分头行动。”


洁世一并不想和凯撒一起组队。

但绘心甚八根本没给他调换的可能,这个男人永远只在投影里出现,居高临下,听闻闭塞:“增援任务,十个人两两一组。哨兵和向导的前五名随机匹配,不接受任何组间调动,两个小时后停机坪集合,各小组的任务详情会有塔的专人介绍。”

然后他和凯撒就这么随机地匹配在了一起。

“随机。”凯撒的咬字很重,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因为洁世一不得不当着他的面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添进小队序列里,再和他建立起短期的精神链接。

气得洁世一扭头就走。


现在,他踩在老化的木质楼梯上,步伐很轻,像只小猫,凯撒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终究还是没有和他分道扬镳。

老实说,看米歇尔·凯撒吃瘪会是相当赏心悦目的风景——骄傲的哨兵不得不跟着他走,因为管理条例严禁哨兵把向导独自一人丢在战场上,S级也不例外——但可惜现在的洁世一没有这个心情。

在他推开天台大门之前,凯撒轻声制止了他:“我来。”

洁世一想了想,依言让开了身位。

紧接着,在他的视角余光里,哨兵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他的确像极了一只振翅的鹰,起舞中落下机械的残肢。他的每一枪都准确无比,子弹永远击在关节和颈椎,是最容易让机械体失去行动能力的位置。

洁世一在他换弹的间隙提供火力压制,观察他的行动,隐约间竟觉着这人连击杀顺序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高效。

“清场,”站定的哨兵说,他的语气比起汇报更像炫耀,“长官还有什么指示?”

“去你心心念念的便利店,然后去集合点。”

他们的任务正如凯撒所说,是字面意义的清场。

在远离最前线的小范围无人区内清理少数的游荡机械体,是受训哨兵和向导最常被分配的练手任务,清理不完也没关系,反正任务时间一到就会撤走,安全系数一顶一的高。

所以下楼的时候,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受训向导还在和他的哨兵单方面交涉:“接下来我不会为你提供火力掩护。”

“击杀数争抢吗?有意思,”金发的青年耸了耸肩,“像你的脾气,世一。”

然而这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洁世一都还没来得及惊讶凯撒这次的好说话,就被楼梯间门口乌泱泱的机械潮结结实实地骇到了。

“跑!”他反手锁门冲哨兵大吼,“走屋顶!”


凯撒拔腿就跑。

那委实是一场惊心动魄,却又鸡飞狗跳的逃亡。

机械潮的数量太过庞大,以他们的弹药量绝对不够,在通讯断联无法请求支援的情况下,拼了命地甩开敌人是最好的方法。

偏偏生平头次组队的哨兵和向导在逃命路上还不忘边斗嘴边交换情报,从为什么双方都没发现机械潮的逼近吵到对方人工导航回集合点的路径有没有出错。

最后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双方的确都有责任。

“电磁干扰圈,”凯撒脸色难看,“我们的定位一开始就偏移了。”

“好消息,我们甩开了机械潮,”洁世一撑着膝盖大口换气,“坏消息,我们迷路了。”

凯撒环顾四周,补充道:“坏消息加一,天气要变恶劣了。”

严冬的黑夜并不好捱,何况这里纬度还高。如今天色渐黑下去,瞧着像是要下暴雪,他们却没有办法联络上救援部队……

断联的暴风雪之夜,听着就像个宜出人命的背景设定。

“找间屋子躲一躲吧,”洁世一提议,“天亮我们再想办法突破干扰圈,到时候就能回去了。”

凯撒没有异议。他看起来累坏了——这很正常,这位哨兵担任了大部分击退和误导机械体的工作——连走路都看着深一脚浅一脚……

不,这不对劲!

洁世一深深吸了两口气,傍晚的空气粗砺地刮过他的鼻腔,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咸腥的味道。

这一刻向导骤然意识到,那并不是空气太冷带来的错觉,而是来自于米歇尔·凯撒。


“凯撒……”洁世一开口喊他,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正式称呼凯撒的时候,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受伤了吗?”

凯撒怔了怔。

那瞬间他看起来是很迷茫的,手却下意识地覆上了右下腹,于是洁世一便瞧见深黑色作战服马上在他手上染了一层红,风里的铁锈味更重了。

“啊,确实,”凯撒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问题不大,找个药店止血就好。”

洁世一咬紧了后槽牙。

他还记得他们不久前就路过一家药店,无数的景色在他脑海里重构成立体的地图,他要重现去往药店的最佳路径。

他很顺利地达成了目标,但他依然前所未有的暴躁——哨兵的状况在通过短期链接影响他,这意味着凯撒的失血量绝不如他所言那般轻描淡写。

因此洁世一粗暴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狠狠摁在了他的伤口上。

“去边上找个避风的地方待着,不想死就按紧了,”他粗声粗气地威胁着,尽管他知道凯撒在处理伤口上的经验比他只会多不会少,“我去药店一趟,尽量在十分钟内回来。”

他抢在凯撒说话之前补充,仿佛知道伤员会说些什么:“这儿可不是战场,让管理条例见鬼去。”


06.

如他承诺的那样,洁世一回来得很快。

止血凝胶、纱布绷带,甚至还有一盒应对感染的抗生素。

“哨兵的体质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凯撒躺在咖啡厅的沙发上,“这点小伤不会感染。”

洁世一没有说话。

他肉眼可见地更暴躁了,丢下药后径直去门口拉卷闸门,然后把店里所有的灯光打亮——谢天谢地,这片街区的供电系统还在运作。

“衣服脱了,我帮你包扎。”

凯撒立刻闭嘴。

也许是失血的确不好受,米歇尔·凯撒在此刻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不可一世,连那头精心打理过的金发都被完全汗湿,蔫巴巴地纠成了一络一络。

他的王冠上也染着血,就像个不祥的明喻,让洁世一心里一沉。

“看起来不像激光,”他蹲下身端详皮肉翻卷的伤口,血还没止住,顺着凯撒呼吸往外涌,“你最好祈祷那东西的冷兵器没生锈,药店里可没有破伤风。”

“我是个哨兵……”

“知道了哨兵,”向导有条不紊地消毒清创,包扎伤口,“等下我去商店搬点被子,晚上能舒服点,你先休息吧。”

凯撒依旧躺在沙发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洁世一的脸色看起来并不算好,这让他难得软下了态度。

“辛苦了,世一,”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方便的话,出门帮我关个灯。”

洁世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高傲的米歇尔·凯撒从来不这么说话——但很快洁世一就反应了过来:充沛的照明正在刺激哨兵的感官。

换做平时的凯撒,这并不会对他造成困扰,但坏就坏在他受了伤,放大的疼痛会严重干扰哨兵的情绪,最终累及他们的精神屏障。

洁世一缓缓站了起来。

这个高度能让他轻而易举地俯视S级的哨兵,能将柏林塔最出色的造物侵蚀成一支生锈的箭矢,这仿佛生杀予夺的兴奋被他用压低的声音藏得很好,没有漏出一丝一毫。

他只是说:“告诉我你的判断,哨兵,告诉我你是否需要精神疏导。”

“不至于。”凯撒这样回答。

但他的肢体语言明显出卖了他,他不仅试图遮住眼睛,还想捂住耳朵;这意味着他的精神屏障在以预料之外的速度崩溃,以至不再能抵挡屋外呼啸的风雪声。

洁世一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靠在沙发背上。

哨兵的呼吸声更重了,但洁世一仿若不觉,他自顾自地跨坐在凯撒腿上,抓着凯撒的额发往后推,这一刻他们是如此贴近,贴近到宛如额头相抵。

“很遗憾,我判断你需要我的精神疏导,米歇尔·凯撒,”他连名带姓地喊他,语气不容置喙,“现在,对我开放你的精神图景。”

凯撒微笑起来:“它永远为你开放。”

洁世一闭上了眼。


雾气,全是雾气。

这是座倒悬的山岭,锋利的山崖切进云层之中,山底铺着成片成片的草坪,绿茵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一人高的国际象棋,洁世一数了数,正好二十二个。

他恰好落在前锋的站位上,黑色的王棋横在他面前,侧腰裂开了一道缝,若有若无的雾气正在往里钻。

洁世一的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是想吐槽这个家伙的精神图景竟真是足球场,一方面是觉得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映射成攻击范围只有一步路远的国王,再来就是足球和国际象棋结合也未免太不伦不类凯撒到底是怎么长成这幅模样的……

“欢迎你,第二十三人。”

洁世一下意识循着声源抬头,穹顶上浮着一只巨大的眼球,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它没有发声的器官,但声音却一直随着振动传出来:“欢迎你,第二十三人。欢迎你……”

……好变态啊,洁世一无语地想。

随后他挥了挥手,无数的拼图碎片自他身后凭空显现,连结成一场白色的风暴。它们摆正棋子,逼退浓雾,铰紧的长链穿进场外的雾里,把其中混乱的精神力梳理得井井有条。

“那是什么?”精神图景之外,凯撒低声问他。

“纯白地狱,我的精神图景,”洁世一缓缓睁开眼,纯白的碎片随着他的动作接连撤出凯撒的精神图景,“这是我认知世界的方式,每一片都对应着只有我知道的一个点。”

他的眼神不无挑衅,仿佛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说——

“这是独属于我的次元。”


07.

洁世一睡得并不安稳。

从商店回来后他就觉得尤其疲惫,潦草吃了点压缩饼干就睡。但他总觉得冷,好像他才带回来的不是新拆的被子,而是坚硬的冰块。他冷得睡不着,又总醒不来,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叫他的名字,可他目所能及全是一片黑,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

“醒醒,世一,”是凯撒在喊他,“你在发烧,得起来吃药。”

洁世一用力掀开了眼皮。

凯撒扶他坐起来,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一片药片:“你烧到39度了,得先退热。”

玻璃杯略低的温度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你哪来的退烧药?你出去了?”

“放心,真不是毒,吃了药再睡,”凯撒把药盒给他看,的确是市面上常见的退烧药,“你都开始说胡话了,乱七八糟的,都听不出是日语。”

洁世一不太想说话。

他一说话就喉咙发痒,而咳嗽会震得他头痛。因此他沉默着咽下药片,直接上手掀开了凯撒的作战服下摆——很好,伤口没有崩裂。

他凑得太近了,米歇尔·凯撒想。

向导的鼻尖几乎已经碰到了他的衣摆,滚烫的鼻息拂过他的皮肤,在这冰天雪地的夜晚里莫名生出几分温情,尽管他无比清楚这只是错觉。

“你不该冲那么前面的。”洁世一低声说。

凯撒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保护向导是哨兵的责任。”

洁世一迷迷瞪瞪地挥开他的手,半天也没想出来说啥,反而更困顿了。

他毕竟精神不济,没一会儿又睡下了,这次看着比刚才好一些,起码没有说胡话了。

今夜是个雪夜。他们窝在咖啡厅的小角落,把长沙发拼成两张床,壁灯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光将向导的面容打磨得那样柔软,仿佛夺走了他所有的棱角。

不着急,凯撒盯着他想,总会有个决断。


三个小时后,洁世一捂着脑袋爬了起来。

他的体温降了一点,但依然没有退烧。高热带来的脱力让他浑身难受,只能踉跄着去桌边检查药盒。

不是仿制药,没过有效期,但这该死的热度就是退不下去。

洁世一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边喝边计划今后的体能训练——别说是向导了,就算是个普通人,在冬天晚上去室外逛一圈也不至于着凉发烧,更何况他的作战服保温效果还不差,是回Blue Lock妥妥要被嘲笑的程度,向导的「稀缺生物」属性都救不了他。

等等……向导发烧?

他僵硬着身子,侧身望了凯撒一眼。

哨兵看上去睡得很沉,但洁世一相信他一定保持着警戒,用他敏锐的五感监控着四周的动静。

哨兵也发烧了吗?

他想起那个一触即分的肌肤接触,凯撒的手冰凉而干燥,精神也瞧着很好,不像是在发烧。

那他还有可能是「结合热」吗?

说实话,洁世一自认从小体质都很好,从未有过吹点冷风就高烧不退。

他开始复盘今天所有的互动,浑浑噩噩地分析可疑点。他的精神图景下起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他站在地表中心,望着碎片倾泻而下又逆行向上,像在以天地为漏进行一场盛大的筛选。

直到最后一片雪静静浮在他面前。

在洁世一的认知体系里,它代表着「血液」。


向导感到晕眩。

「血液」可以把一切都变得合理——他帮凯撒处理了出血量不小的伤口,他的外套上还带着凯撒的血,而血液是信息素的载体之一;为了进行精神疏导他进入了凯撒的精神图景,这加深了他们的短期链接,或许也加重了凯撒的信息素对他的影响;虽然来到了Blue Lock,但凯撒依旧隶属于柏林塔,所以他们都无从得知两人的匹配度……

这是可能性最高的解释,而验证它的方法也很简单——

洁世一站起身,失手打碎了水杯。


08.

哨兵立刻被惊动了。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矫捷得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戒备也没在看清现状后解除,反而皱了皱眉:“你流血了?”

无论多少次,洁世一都想感慨高级哨兵那天赐一般的感官——得益于凯撒灵敏的听力和嗅觉,他的计划无比顺利地进入了下一步。

“划了道口子,小伤。”

洁世一慢吞吞地收拢水杯的残骸,把它们踢进角落里,凯撒已经取来了没用完的药品,示意自己来帮他处理。

洁世一没有拒绝。

他像是被高热折磨得非常昏沉,掌心顺从地摊开在凯撒手里,任由哨兵为他检查伤口里是否有玻璃残渣。

诚如洁世一所言,这的确是个小伤,凯撒也处理得很快,这个小插曲理当不会在一个雪夜掀起惊涛骇浪——

直到两个小时后,凯撒也开始发烧。


这两个小时,洁世一熬得还算轻松。

没有一个耐心的猎人不享受蛛网逐渐收紧的捕猎过程,而现在,所需的条件都就位了。

“可能是感染。”凯撒说。

他正在找还没派上用场的抗生素,高烧令他呼吸急促,听着有些可怜;而洁世一端坐在沙发上,裹着被子没有动,看上去尤为冷血无情。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略带沙哑:“哨兵和向导同时发烧的情况,需要考虑是否存在结合热的可能。”

凯撒停住了脚步。

他站得有些远,堪堪停在壁灯照明范围的边缘,眉骨下的阴影把哨兵的神色遮得晦暗不明。

随后他缓步走向向导,阴影在暖光下潮水般退去,露出他那张英俊到甚至盛气凌人的面庞。这个站在人类机能最顶峰的男人罕见地、郑重地向洁世一确认:“这是你的判断吗?”

“三十八度七,”洁世一把体温枪丢给他看,“我又吃了一颗,剂量已经超过推荐用量了,但我仍然没有退烧。”

“你可以试试,抗生素和退烧药一起,再等几个小时;如果你也退不了烧,那就只能是结合热了。”

他自嘲般笑了声,笑声相当短促:“不过我建议你尽早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你是在接触我的血液后才开始发烧的,不是吗?”


他看上去非常的胜券在握,凯撒想。

但他确信向导不知道自己出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物理散热,药物退烧,哨兵将自己的体温降到正常范围后才回来叫醒了高烧不止的向导,他在假装结合热的缺席。

因为洁世一并不喜欢处于被动的地位。

所以他要把主动权交出去,把这居心叵测的主角之位交出去。他要让洁世一分析、识破、执行,并最终稳操胜券。

这是他的蓄谋已久,早已久过洁世一的蓄谋。

但他依然稳步向洁世一走去,像蝴蝶撞入蛛网,像飞蛾扑向火光;他要品尝他的胜果,也被那果实品尝。

然后他们在壁灯下接吻,用触碰寻求烧灼的体温。年轻的黑发向导似乎已然融化,他被哨兵轻而易举地推倒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反抗。

但凯撒知道这不是结束,洁世一不会就这样向他低下头颅。他听见向导在喊他的名字,用磅礴的精神力从短期链接的另一端向他施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唯有听觉无比集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说:“进入我。”

凯撒从善如流地执行了这条指令——只有无条件执行指挥官命令的士兵才是好士兵,不是吗?

于是御驾亲征的王说,当遵循天来的旨意。

那些纯白的碎片也在自天降落,随着冲撞涌进他的精神图景,浪潮般覆上每一寸土地。这是入侵,是取代,它们要把这里变作纯白的国度,以此庆贺新王的加冕。

“我觉得你很适合白棋的后,”凯撒叼着向导的喉结轻轻研磨,他的笑意在含糊的语句中分外清晰,“用拼图拼一个怎么样?”

洁世一猛地扭开脖子,咬住了他侧颈。

和凯撒的用劲相比,这一口简直算下了死手——只可惜他的犬齿不够锋利,让这场来势汹汹的啃啮无比趋向于挑逗。

“想都别想。”洁世一松开口。

他在蓝色玫瑰上留下了完整的齿痕,这短期的造物在永久的艺术之上显得那样突兀又和谐,是原始冲动和精心绘制的交织,是死物之上生出反咬的獠牙。

“为什么不?”凯撒不依不饶,“世一不喜欢我安排的角色吗?”

向导没有出声。

即便没有精神链接,凯撒也能感受到洁世一的怒火——无数纯白的碎片在这刹那拔地而起,笔直冲向猩红色的巨大眼球,迅疾得像支能撕裂一切的矛。

它们不再满足于一场酝酿中的风暴,但也没有刺穿它;它们只是密密匝匝地包裹起这无根无据的怪物,把它的视野严丝合缝地淹没。

像是种残忍而又温柔的剥夺。

“你蒙蔽了我。”凯撒不得不出言提醒。

“你的废话太多了,哨兵,”洁世一凶狠地咬上他的唇,勒令他保持安静,这个暴君正走向他独裁的权柄,他说,“现在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让我退烧。”

由是蒙眼的国王低下头,还以一个更凶悍的吻。

他的棋子开始列阵,行动间地动山摇。这支战无不胜的王师要用无比的忠诚向国王献上至高的战利品,它们要让白色的风暴在这片领地上仓皇败落。

但他们都无从在今夜分出胜负。

而在高热退却之前,火将烧彻这片雪原。


END



关于一些对方不知情的小秘密:

* 凯撒提出调遣申请的时候差点被柏林塔就地人道,因为塔判断他的申请理由过分离谱,有明显的移民倾向

* 凯撒最初对洁世一“表白”的时候用错了方法,当哨兵握着向导的手覆在左侧颈声称玫瑰为他燃烧的时候,向导的内心想法是:难道我和你的纹身师长得很像吗?

* S级哨兵的听力很好,他在洁世一还没走近图书室的时候就已经听出了脚步声的主人,并在这段时间里凹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帅气的造型。

* 洁世一之所以决定和凯撒结合,一方面是迫于结合热一旦发生,除非结合很难退热;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很想看看凯撒这种不可一世的S级会不会变成传闻中结合后离开向导就哭爹喊娘不能独立行走的那类哨兵。



本人,曾经的铁血向哨爱好者,自从磕上这对:哨向真好吃,kiis就是天选哨向(° 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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